【千百】遥望星辰
堆满了纸箱的房间，看起来反而空荡荡的，快要连呼吸声都能产生回音。
就像是之前跟千一起去看水族馆里看的小纪录片一样。
那一次刚好工作日的下午，本来就不大的放映厅里只有他们两个。屏幕和平时的位置不太一样，正正地在他们的头顶上方。一开始，百还是坚持着倚在懒人沙发上抱膝而坐；而随着镜头一点点深入海底，后颈的酸痛也让他过于逼真地感受到了海底带来的压力，于是只好在千的眼神诱导下也跟着躺了下去。
——好近。
百心里想的自然不是那片还能看得见像素格子的低清深海，而是千的侧脸。可能是耳朵的收音也会受到偏好的影响，百只感觉千细微的呼吸声竟比咕隆咕隆的水声更大。以至于到后来，他怎么都记不起来那段片子最后究竟下沉到了几公里以下的海底，只记得千在屏幕暗下去之后，侧过脸去跟他说过的那段对话。
“百应该没有深海恐惧症吧。”
——真的好近。
“百？”
“诶？千哥刚刚是在喊我吗？”
“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。”明明都几近没有光源了，视线早就收到了限制，百还是清晰地感受到了千的长发蹭到了他的颈侧。
——咦？是我不小心凑上去了，还是千哥他过来了一些？
中止的影片又重头开始播放，最开始的画面是一颗石头从海鸥的嘴角落下，坠入了波澜起伏的海平面。
咚——咙。咕噜——咕噜——。
百分明记得之前地理老师在课上教的，是越接海底，温度越低，为什么此时却只觉得吸入的空气越发温热了呢。
不能怪水族馆没有连同这部分的效果都还原出来，只能说两人过近的距离早就加热了彼此周遭的空气。
在这段记忆的最后，百几乎什么都忘记了，唯独记得这段对话。
“海底明明充满着海水和那些随便长的生物，却安静得像是在外太空一样。”
“是呢，外太空因为是真空的，会更安静一些吧。”
“明明有很多东西，却没有声音，这样的环境我可绝对不要去。”
“千哥意外的很怕寂寞呢。”
“不过要是百想去的话，我就考虑一下再决定。”
“小百也不要去，这样就不能听到千哥的歌了。”
“嗯，那就不去了。还是在这里最好。”
是不是触手可及的地方，就是“这里”。百当时只顾着手背相贴传来的温度，一时没有去问。
现在想来，也许是个至关重要的问题。
这样就不需要他来猜测，究竟怎样的距离才是最合适的。
成套的杯子只剩下寂寞的一个杵在桌面。买的时候还担心过，如果用着用着摔破了其中一个该怎么办，没想到最后却是这样的原因致使它们分离。
百小心翼翼地用废久的报纸把另外一个包装起来。本来是打算直接装箱的，想了想又还是拿了出来，放进了随身携带的书包里，还用自己的运动毛巾又在外面多裹了一层。
百元店里的杯子能得到这样的待遇，实在是该兴庆了。百却还是暗暗替它感到一阵伤感，还拿起了桌面上的那个好好道别了一番。
“再见了哦。”
在此之前，他已经跟屋子里的其他东西也一一说过同样的话了。
每说一次，要从这里离开了的感觉就越发清晰了些。日历上划掉的日子，也距离被圈圈标注的日期越来越近了，毫不留情地提醒着百最后的期限。
他已经为这最后一天构思过了不下几十个场景，还是觉得跟往常表现得一样就刚好。
封上最后一箱行李的胶带之后，百想了想，还是找回了那个写着“床”的纸箱，从里面抽出了抱枕摆回到床上。
——千很喜欢睡觉的时候抱着什么呢。
玄关那边传来了开门的声音，百连忙跑过去，迎接坚持要自己一个人去采购食材的千。
“欢迎回来！”
只是他最后一次在这个房间里，说出这句话了。
